暗黑中的一缕亮光-心情故事(完整)
本帖最后由 sywp01 于 2010-3-25 21:00 编辑本帖最后由 sywp01 于 2011-12-14 02:33 编辑
孩童篇
1952年,我5岁。随外婆到乡下常住(父母在城里工作)。
这乡下离城约30华里,是一个有20多户的小村。现记忆中的只有极少几件印象深刻的事了,其它早已荡然无存。
夏天赤膊与小伙伴在田头捉蝗虫,天刚明就抢着替外婆扛锄头去挖地瓜,这样的事依稀还记得,但都是孩童时的淘气之类,而下面一次经历,却颇有成人色彩了。
农户住房都是土砖屋,成马蹄形分布,中间是一块两个篮球场那样大的空地。空地一隅有一个小凉亭(破败不堪,平时几乎无人去里面站或坐),孤零零东倒西歪在那里,大家不会正眼儿看它的。
一个炎热的夏日傍晚,天渐渐黑了。没有月亮,天空也没有平时那样明亮,可能乌云正层层卷来吧,闷热烦躁。我正守在灶口替外婆添柴,外婆在忙做饭。突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喊外婆,她匆匆出去了。一会回来,拉起我就走:“平伢子(我乳名)快跟我走,不要做声!”我莫名其妙就被拉着快步走进了凉亭里。。。
凉亭里已经有了10几个人,在窃窃私语,说的什么,我一点也不记得了。只记得大家神情紧张,小伙伴们也没人敢出大气,一概紧紧依偎在自己的亲人身旁。很快人就多起来了,可能是全村的人都要挤进来吧,阵阵汗臭味扑鼻而来。。。
突然,一道刺眼的亮光从亭外射进来(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对手电亮光的感受),停在一位穿着白大褂的大嫂身上,然后就是一阵躁动。。。
多年以后,我才从外婆那里得知答案:乡政府来人通知,台湾飞机可能经过当地,要所有的人都站到室外去,以免炸 弹毁坏房屋时伤到人。所有的人都要穿深色的衣服,白色衣服容易被敌机发现。。。
手电的亮光就这样深深印在我的脑海里了。。。
少年篇
1960年,我进入初中。
先简要介绍一下时代背景吧。
初小四年,我是老师的乖学生:聪明听话,始终是少先队的中队长。班主任一直是一位中年女老师,也姓王。我有时口误,数次错称她“妈妈”。1958年暑假后开学,我进入高小五年级了。到学校才傻了眼:敬爱的王老师被关在一间小黑屋里--就在暑假一个什么学习班上,她被定成了“右派”!两年后,做为她的得意门生,我被分配到了全市一所最差的学校--民办跃进中学。当然,这不仅仅是因为王老师的缘故,起决定作用的可能是因为我有一个曾在国 民 党部队当过中尉文书的父亲。
1960年,是“三年自然灾害”开始的年份(老百姓平时称为“过苦日子”)物质极度匮乏,详情不在这多说。
入校不到两个月,大概是在10月底吧,学校组织师生下乡支农。那个年代,学生支农是常态,我也不是第一次,最早的一次是小学五年级,到郊区农村住了3天,每天都是下水稻田插秧苗,蚂蟥(学名水蛭)咬后不住流血的恐惧,至今心有余悸。这次学校预先宣布了任务,是去板桥公社长林大队支援收获甘蔗,目的地离城约25华里。
我所在的这个初中班,应该有同学50人左右,但从来就没到齐过,哪怕是开学的第一天。经常在教室里的,大约10多个人,最多的时候也就大概30几个。这次下乡居然来了差不多20个人,估计是“收甘蔗”的吸引。
不知怎么安排的,下午5点多了全校的人马才出发,刚到城郊就天黑了。队伍走的稀稀拉拉,我班在全校的最后。不知什么时候班主任从后面追上我们,他来到我的身边说:你和朱小邵同学慢走一步,等等后面的唐老师,然后招呼他一起走,他走的慢点,反正你们跟着,我们在目的地等你们。随手就递给我一支手电,说电池不多了,节省点用。。。
是一支半新旧的铜虎头手电,试亮了一下,电池起码还有大半。铁壳的虎头我家里也有,并且我爱摆弄,曾摸索出了可以通过调节灯珠的进退和在旁边塞薄铜片,可以让它聚焦更好。
唐老师来了,他是我们任课老师中年龄最大的,估摸约5、60岁了。一头银发,步履蹒跚,黑暗中更是小心翼翼。他教地理,他的课我们从来没听过:他在讲台上滔滔不绝,下面的10几个学生围在两、三张课桌边打扑克。(不要奇怪,这在当时的差民办中学里是常态。原因嘛,“苦日子”是个重要因素。一年二期期末考试外语,老师叫学生一个一个上讲台,翻着首页的字母表,认对一个字母的给3分,总共33个字母(俄语),能有30分的就算高分了,我认出了5-6个吧)。
为方便老师走路,我在后面亮起了手电,小邵则搀扶着老师。我们各自背着自己的背包(被褥、草席、脸盆等等),老师的背包是前面的同学背去了的。为节省用电,我总是尽量使用“点亮”,不轻易连续亮5秒钟的。小邵提醒我,这样怕会使灯泡很快烧掉。我让他放心:“早看过了,屁股后面还有一粒备用灯泡的”。
没多久,唐老师坚决不要我们再陪着了,他反复讲了很多次,要我们去追队伍,他自己会照顾自己的,还说实在不行,就在中途找个农家住下。学生能拗过老师吗,我们只有听他的。我将手电递给老师,让他留下用,他也坚决不允,一定要我们带走。。。
我们大踏步去追赶队伍,走的气喘嘘嘘。天,还不是伸手不见五指那样黑,所以我尽量不开手电,何况脚下是一条大路--青石板路,明显与两旁的田土有别。大约走了10几华里,过了一座小石板桥,青石板路就没有了。眼前是两条土路,左右扬镳,往哪里走?这可难住我们了!班主任没给我们任何交待,只说沿着大路走,目的地是长林大队部。附近没有农家住户,连打听的人也找不到。无奈之下亮起手电到处晃悠。。。
小邵发现左边不远处的路旁有一堆白晃晃的东西,指着招呼我过去看。到跟前看清楚了,是一堆甘蔗渣!我们拨动看这渣,新鲜的!好家伙,不用说了,一定是同学们偷吃留下的!再往前照照,还有零星的渣。。。
我们打点起精神,继续赶路。小邵出了个主意:与其每人背一个背包,不如由一人挑起来,两人轮换,这样也能间或松松气。我赞成,并且很快就在路旁找到了一棵小树,不用费多大气力就整成了一根“扁担”。空手的人走前面探路,挑担的人拿手电在后面跟进。手电亮起要有原则:不是十分必要就尽量节省。
又不知走了多久,走了多远。我在前面,忽听后面一声“哎呀”,慌忙回头。。。小邵已不见人影!我赶紧往回跑,只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正往坡下滚。。。我立马扑上去抱住它--是一个背包。幸好我们把背包牢牢的拴在“扁担”上,我使劲拉住这背包拼命用力往上拽。。。小邵连拉带爬的上来了。我说“开手电呀,开呀,这个时候还不开?”小邵一脸哭相:“没了,手电没了”慌乱中,他已不知道手电怎么就不见了!
这还得了?!别说我们夜路还要用它,它是班主任老师的啊,怎么交待?赶快找!我丢下正哼哼歪歪的小邵,想顺着他滑下的地方去寻找。往坡下爬不远,我吓傻了--下面是更陡的坡,再下面是滚滚的河水。。。天啊!命大啊,不要手电了,要小邵了。。。我爬回小邵的身边,问他怎么了,他说牙齿痛,我让他摸摸自己的牙齿--摔掉了半颗!
暗黑、疲劳、饥饿、惊吓--两个13岁的少年,无助的流浪在陌生的山野荒郊。没有哭泣,也无暇思念父母亲人,心中只有一个信念--快点走到长林大队,快点与老师同学会合。
天,越来越黑;路,越走越窄;担子,越挑越重;肚子,越来越饿;心里,越来越怕,前途,越来越迷茫。。。
远远的,看到闪灭的火光,似乎还伴随着爆竹的声响。我问小邵,你听到了吗?他说听到了,好像是有人在放鞭炮。出发前,一个男生买了一串鞭炮,大家都分拿了几个,说是夜间的联络信号。我也拿了几个,但没有火柴,更没有打火机了。走不远,路旁有人家。如豆的灯火在窗户里闪动。我们敲开了一户人家,想进去借火种,也顺便问问路。我指着声响传来的方向,问:那是不是长林大队部?老乡告诉说,不是,那里是一所小学校,大队部不在那个方向,也不远了,约莫还有两三里路吧。
我们顺着老乡指引的方向前进,走进一座坟场,吓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两腿不停的哆嗦。。。路过一片红茹(地瓜)地,想拔几个出来填填饥肠辘辘的肚子--还没长大呢,连大拇子粗都没有。。。
约莫9点多钟的光景,我们终于来到了长林大队部,一问,才知道我们是他们最先接待的两位小支农先锋--大队人马他们也不知现在在哪儿。
第二天清早,同学们来了,还责怪我昨晚为什么不回应他们的鞭炮信号呢。
青年篇(上)
混乱到极致的民办跃进中学在1961年上学期结束后被市教育局停办了,所有的学生全部转入一所较好的民办初中--红旗中学重读。较好是相对当时的民办中学而言的,与公立中学是没法比的,就说操场吧,没有!实验室,那就更没有了。重读,也就是说所有跃进中学的学生都被学校白白耽误了一年--原是一年级的仍读一年级。
学校环境变了,社会环境也变了--“苦日子”的顶峰时期已经过去,物质条件少有改善,至少寄宿生不要再吃糠(喂猪的饲料)了。
初中三年我一直是班长,有良好的同学和师生关系。成绩出类拔萃,中考以优异的成绩被破格做为“可教育好的子女”而“给出路”--被邵阳市第一中学(省重点高中)录取。
学校在城郊,三面环水,环境幽静,没有围墙,四通八达。校园内绿树成荫、芳草萋萋。教室宿舍礼堂浴室统一建筑风格红墙黑瓦,课桌椅子床铺餐位均有唯一学号井井有条。就读此校前我从没来过,报到那天,无异进了天堂。它的前身是“湖南省立六中”,首任校长是毛 泽 东在长沙一师的校长张干先生,解放后迁址新建且改名。学生被要求全体寄宿,哪怕家离学校在100米之内的也不例外。
班额定员45,女生约占三分之一。一届六个班,一栋教学楼八间教室,空余的两间是活动室。无论一楼二楼,教室地面均是红漆木地板,全校18个班,历年如此。此外图书馆,体育馆,实验室,大小操场应有尽有。
有了这样的环境,加上我初中养成的良好高效的学习习惯和独特学习方法,应付功课只需不到四分之一的学习时间,就能在同学中鹤立鸡群,考试分数遥遥领先。富余时间则一头栽进文艺评论、基本乐理、作曲配器、哲学逻辑等等领域,同时是校田径队的短跑和跳远运动员、校乐器队长。一手漂亮的毛笔字、粉笔字、钢笔字、蜡版字。。。令老师也叫好。。。学科竞赛、作文竞赛、外语竞赛、劳动竞赛,每赛必胜。
出众的学生,老师另眼相看。平和谦恭的个性,与同学相处甚笃。
17-21岁,是青春萌动的年龄。我经常会发现自己的书籍里多了几张书签,课桌里有还温热的烧饼、麻花。留东西的不留名(那个时候也不敢,学生中分男女界限的哦),我也懒的去寻思。有吃的便吃,有用的便用,悉听尊便,我行我素。
1966年5月,文革已起波澜。学校按邵阳地委的布置组织学生下乡支农。这次支农非同小可,群情激动--坐火车去90公里外的双峰县印塘公社,出师名目是“邵阳地委农村工作团”。从双峰火车站下车步行10余华里去印塘,两旁的农村土路上到处是插了欢迎小三角旗的茶水摊,我们背着背包,大踏步唱着歌迈进,真有点当年红军、新四军的味道哦。
几乎年年支农,但这次的劳动强度最大:每天从早晨5点半起床一直到深夜11点半,中间就三餐吃饭的时间,放下碗就走的,没有休息。男女生分别集中地方睡(一色的地铺),每两名同学上一农户家吃饭。象我这样的强劳力,与农村的青壮年一样干活,车水抗旱,割禾打谷,一天下来,浑身散架。
我和一男同学分在一农户家吃饭,两人都特别能吃。每餐都吃到5碗(约0.4KG大米)就没饭了,只好放碗。第三天晚餐,我们正准备上搭伙食的农家去,来了班委的生活委员,进门就说“王平!跟我走!”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也不想去弄明白--快点走吧,肚子在叫唤了。。。
这生活委员是我在班里唯一能看上眼的姑娘--脸相白净端庄,身材匀称丰满,学习成绩不错,谈吐举止文雅。她手里拿着一支使用二号电池的小手电,让我走前面。口里娓娓说道:“你们两个也太能吃了,都把人家户主吃怕了。故意把饭锅弄的山响,你们也装没听见,还要去盛饭。。。所以他跟老师反映了,怎么别人家里就两个不能吃饭的女生,偏我家摊上这么两只饿老虎。。。老师让我调整下,这不,让你跟我在一起。。。”
我能说什么呢?还说没吃饱吗?她似乎窥探出了我的心思:“跟我在一起,你就放开了吃吧,我吃不多的,再说,我这家的主人可厚道了,是贫协主任。”“你们男生没人带手电的,女生带了几只,以后每天晚上我来接送你”。
我真正受宠若惊!聪明美女接送,还管吃饱饭,福气啊!随后的日子里,吃饭是最幸福的时刻,她总是慢慢的吃,2-3碗,我呢,6-7碗。她总是做到与我同时放碗,不让我有独自一人狼吞虎咽的尴尬,体贴入微啊!
白天没有独处的机会,夜晚来回两路,是最温馨的时刻。我们谈了许多,从天文地理到同学短长。路太短,钟太快!暗夜中,我前她后,能感到她溢彩的眼神,曳动的春心,话语实在是甜喇!
她的眼神其实早就告诉了我一切,平时无论是在班上布置卫生任务,还是检查寝室整洁、食堂打米分餐,她看我的目光就是异样。。。
我不傻,也不迟钝。
亮光,照在坑坑洼洼的田埂路上,便于行走;摇曳晃动在恋爱萌动的心头,可是干扰。。。
几天后,手电灭了!她告诉我,不亮了,不知是灯泡坏了,还是电池完了,总之,得我送她了。不让我去接,咱们各自到寄餐人家,然后我悄悄送她返回女生住地,不让出现在住房门口,为怕同学知晓。。。
田埂路,勉强可以并排行走。她一个趔趄,我赶紧一把抱住。。。扑鼻的少女芬芳。。。热血从头顶灌下。。。这是我第一次拥抱一位妙龄淑女。。。没有晕倒!
很快松开手,扶她站立好,继续我们的前行和交谈。我告诉她,我心里珍藏着一位初中女同学,身材长相高矮年龄,几乎与她一样。但这同学不幸出身在一个“反动会道门小头目”的家庭,所以尽管学业成绩优秀,也没有进高中的机会--她的父亲仍在监狱服刑。初中毕业后上山下乡当了知青,到200多公里外的绥宁山区插队去了。从65年夏天开始,我们有了通信往来,尽管同窗时没有说过几句话,但彼此有非常美妙深刻的印象。。。
B(这样给生活委员一个代号吧,初中那位就用A)听后一点也不惊讶,只是说:“这么说来是真的了罗。。。”
(B始终维持了与我的异性友谊,各自成家后仍有往来,配偶也都熟识。她是从班主任那里知道我有大量从绥宁来信的。我与A相恋,从1965-1973她出嫁别人。我1968年10月也下乡插队去了绥宁,但却无缘与A”终成眷属”。A与B成了朋友,她们都与我后来79年才结婚的妻子熟识)
青年篇(下)
1966年5月16日中共中央下发了一个重要通知,文革全国大面积铺开,十年浩劫开始。。。
在双峰支农的我们立即提前返校,停课开始,此后就再无课堂学习机会了,句号打在二年二期快要结束的时候。高校从此停止招生,所有高中生上大学的愿望全部破灭。。。
暴风骤雨的洗礼荡涤着每个人的心灵,破旧立新;冲击党政机关;批斗老师、领导;外出串联呼号;大字报大辩论;文功武卫;抢班夺权。。。都源自一个鲜明的身份--红卫兵。
学校的红卫兵核心领导层由出身工农家庭的“石头阶级”分子组成,我没份。我在办公室混,干着秘书一类的工作,手里掌握着象征权力的公章。。。我与另一同班男生D(极好的朋友,同时是我工作的助手)住进了校长室。
本文不想涉及敏感的政治话题,还是多叙述些生活琐碎吧。
从1966年5月到我们1968年10月离校,“专职文革”两年多。高我们一届的及比我们低一届的学生,都是同时离校的,这便是“老三届”的由来。离校时都没有毕业证书,只有“下乡分配”证。一些坚持不下乡的学生没有任何证书,他们是少数。多数学生都在68年底及69年初陆续“上山下乡”成了知青,这是全国第二次大的知青潮,64年是第一次。
1967年秋,学校红卫兵与社会上的知青集团对立严重,对方扬言要“血洗一中”。
我们得到工人组织的支持,他们承诺提供枪 支弹药让我们自卫。
学校三面环水,唯一陆路怕被敌方半途设伏拦截,故枪 支弹药要从水路运进学校。工人组织提供的武器计开:轻机枪一挺,子弹一箱;半自动步枪3支,子弹300发,老式旗枪3支,子弹100发,手榴弹10个。学校自有小口径步枪4支,子弹充实。这些武器,足足一个加强班了,都准备部署在学校的传达室,控制住进出学校的唯一陆路通道。
交接武器事宜学校一方由我具体负责。为避人耳目,时间定在晚上9点。对方到时在河对岸用手电亮光发出“一长两短”呼唤信号,我方即回应“两短一长”同时派出三人划小船(学校远在城郊,当时没有自来水,自备抽水机,此船是取水口维护专用的)渡河。我挑选了10个可靠男生,携带3D虎头(3.8V灯珠)一支,届时静静摸黑出发,严禁出声和动用手电照明。
校外四周均是荒野,月黑风高,寂静肃杀。从最外围的校舍到河边大约有800米的距离,都是灌木杂草,中间只有一两条踩出来的小路。我们11名男生鱼贯前行,突然,眼前闪过一道手电亮光!大家的神经立马绷紧,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事机不密!有人跟踪!大家立即弯腰转身,竭力用眼光搜索着后方--手电光射来的方向。。。我手势示意大家别动,自己悄悄返回查看。走出不远,看到一移动黑影,我低声厉喝:“谁?”那黑影东倒西歪从小坡上倒下来,柔声柔气回一声“我!”便一把死死抱住我方才站稳。
来人是我同班的女生C。她出身工人家庭,所谓“根正苗红”,共青团员,班文娱委员,校广播员,篮、排球主力队员。B只是暗恋着我,在得知我恋着A之后,便一直保持着距离,从未公开亮明自己的情绪。C则不一样,她开朗放肆,尽管也知道有A的存在,但从不隐逸自己的情感,同学们都知道她喜欢我,粘着我。。。
今晚是她得知我负责这样的行动后,认为不安全,不放心,所以便一个人在后面悄悄的跟着。没想到一脚踩虚打个趔趄,紧张无意中就按下了手中小手电的“点亮”开关。一个女孩在这样的环境里将拇指搭在手电开关上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我没有责怪她。。。
她对我的追求是公开的。一天D笑嘻嘻对我说:“今天有好东西犒劳你啦”一碗从保温盒里倒出的热腾腾水饺(那个年代在南方可是稀罕物哦)“这是刚刚C送来的,说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也搭点福啦,哈哈”我自己都忘了,因为从来不在乎什么生日不生日的。。。
转眼到了1968年初春。学校的文艺宣传队在100公里外的武冈县城(现在是武冈市)活动,我带领三位迟到的队员前往,自己还是学校的乐器队长哦。当晚宣传队员与当地的一派对立组织起了冲突(冲突中10多名队员被扣为人质挨打,电话报告学校后,在校的同学50多人冲进对方在邵阳开会代表的住处,当场杀死两人,拖走一人),对方扬言活捉邵阳一中宣传队员为死难战友报仇。(我方被扣人质在对方人员被杀前已由解放军47军出面调解释放,但由于通讯不畅,学校并未及时得知)
空气顿时紧张。他们的复仇口号是开着宣传汽车,用大喇叭在县城里到处喊叫的。我们被当地另一派组织保护,连夜从武冈师范转移到黄埔军校武冈分校旧址。这些学校都远离城镇中心,相对安全。沿途小溪赤脚涉过,寒冷刺骨!七、八只手电始终点亮,30多人快步在崎岖小道奔命。。。
第二天下午,一辆拖拉机载着我们来到武冈距邵阳最近的乡镇--邓家铺。沿途基本是我们这一派的势力范围,追击我们的电话指令都在邓家铺被掐。晚餐后向导宣布了注意事项,说从这里步行80多华里去隆回县城的资江边,那里将有一艘机帆船载我们经140里水路回邵阳。现在是晚上10点,力争天大亮前到达目的地,所以30多人男女相间(怕女同学走不动)急行军,不得出声咳嗽。手电全部收缴,因为沿途有对方的势力圈。
自然,C马上拉住我,让我站她的身后。我没随身物品,替她背着行囊。一路无话,天公作美,下起了鹅毛大雪--照明不是问题了。
天蒙蒙亮,远远的看到了河中的船影。大家击掌庆贺,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又是傍晚,船停靠邵阳。其他人全部选择回家,只有我与一位农村同学来到学校。进了校门,到处是灯火通明,教室,寝室,包括老师的住所,但却空无一人,再找不出第三者。。。
我们疲惫不堪,倒头熟睡。第二天才听说:事发后47军包围了学校,带走了在校的全部师生。。。
69年四月,此案宣判。五名学生获刑,一死,一死缓,一无期,一二十年,一十五年。当然,此时我已在绥宁农村了。
83年,被判15年的同学出狱,84年,除立即执行了死刑的学生外,其他3人全部释放。
(顺便说说人生的偶然:这被判15年的是我邻班的男生。在武冈发生的冲突中他头部被匕首刺伤(日后才知伤的不重),当时我就在他旁边,是我救出他送到武冈医院的。医院决定用救护车立即送邵阳,我随车护送。车到47军驻地门外时,正遇同学们在与驻军门卫交涉,遂将我这唯一的现场见证者叫下车做情况介绍。救护车等了不到3分钟就擅自开走了。这同学的罪名是“煽动者”,若说煽动,我的能量比他大的多。)
68年9月,全部学生准备离校。C表示只要我愿意,她可随我去任何地方。我明确告诉她我不会放弃A,选择去绥宁。她便做出了留在城市就业的决定,但仍表示等我回心转意。69年我回家探亲,她来看我,说已经为我争取到了进工厂就业的机会,我谢绝了。70年,她与一直追求着她的我们的同班同学结婚。
68年10月2号,我与几千学生登上了西行的汽车。做为独子的我,按政策并非一定要去,但我有自己的思想,西方是我多年梦绕魂牵的地方。再见了父母亲人,再见了母校故乡,我毅然告别了熟悉的一切,去神秘的新天地寻找自己的归宿。。。
知青篇(上)
绥宁,是邵阳地区西边最边远的县,县城离邵阳240公里。与现在怀化地区最东边的靖县、通道相邻,属于典型的山区。当时人口不足20万,根本就没有工业。农业、林业是支撑经济,但都是粗放耕植,相当落后。水稻亩产不过100来公斤,大量木材无法外运。地广人稀,是邵阳地区接纳水利工程移民及知青人数最多的县。
虽说是山区县,但越往西,才山越多、越大、越高。全境群峰起伏,山峦叠嶂;溪流清澈,瀑布无数。以现在的眼光看,真是人间仙境,世外桃源。殊不知当年居民食不果腹,衣不蔽体,是最为贫穷落后的地方。用当地人的话说,是“鸟都不来拉屎”。
当时是人民公社制,公社(现在称“乡”)下是大队(现在叫“村”),再往下是小队(生产队,现在叫“组”了)。经济结算是以小队为单位的,一个劳动日(就是男壮年强劳力辛苦一整天的RMB价值)最好的能达到1元左右(凤毛麟角)最差的仅仅7分,一般在3-7角之间。
我去的地方是东山公社水口大队第五小队,从县城往西再走45公里才到公社机关驻地。往南5公里,便是我大队部,我们的住房离大队部150米。我队劳动日价值历年均在5角左右,不算差的。伙伴是自己相约的,我们一共3人,都是一中的相好同窗,平时就亲如兄弟。一位当然是D了,另一位称E吧,三人算一户,我是当然户主,因我年长他们一岁。
到队安置停当,第三天我就请假外出,急不可待要去见A。她在我们东南方向的联丰公社联丰大队青家山生产队,离我处35华里。她们队一共6朵金花(全是初中毕业的女知青,都是64年去的。除A外均素昧平生,从未谋面),相处融洽,四年内不曾有过红脸骂架,这是十分难得的。
我什么也没带,就带了只妈妈给的手电。这手电称为“传家宝”亦不为过--解放前美军用品,深军绿色塑料(那时的塑料还是稀罕物哦)外壳,使用两节1号电池(D电池)。呈倒“L”形,即灯头与筒身是成90度夹角的,背面有钢夹,可以很方便的挂腰带上。虽说来到我们家已有20年以上,但几乎仍是全新,无任何损坏痕迹。灯泡是2.5V长形,不是虎头所用的那种圆玻璃泡的。这灯泡有卖的,换过不少了。
没费多少周折我很顺利走了35里路来到了青家山。到达时正好是下午6点左右,人们已收工回家。当我出现在她们的厨房门口时,里面的6朵金花全惊呆了。其他人吃惊,是因为来了个陌生知青(这现象是极少的),A不知所措是因为毫无思想准备--当时的通讯手段只有平信,而一封平信在路上走个十天半月的是常事。
继之而来的是欢呼雀跃,真诚由衷的欢迎!我一下子掉进了美人窟,围着我叽叽喳喳问过不停。虽说其他5人都是才刚见面,但就好像是多年老朋友那样并无半点隔膜和生分--A与她们平时是经常说起我,(信件频繁,很多是公开诵读--当时的特点:情书内容往往是思想、学习、生活,没有什么不能公开的)我也是每逢给A寄资料、图书时,总是寄6份,那5人的基本情况我了如指掌。
这样的集体,亲如一家!
给我盛饭的,夹菜的,倒洗脸水,洗脚水的,居然不是A!--没轮到她,其他的姐妹早就抢着干了。直到深夜,七七八八问得差不多了,其他姐妹才将我“让”出来,把我推进她的房间(她们每人一间房,比我们富裕,我们是3人两间房)做个鬼脸跑了。
这里有电灯,我们队也有。这个算是绥宁唯一先进的地方吧。因为是山区,因为溪流多,小水电早已遍地开花。一般都是以大队为单位拦坝发电,100W灯的亮度与城里的15W差不多,且一般每晚只发电4个小时,10点断电。
利用独处的机会我告诉了A自己的近况。说着说着,看到晃动的煤油灯火后,她透红脸颊上已有泪流。。。她自己不擦,也不许我擦。。。她很少说话,总是静静在听,泪,就静静在流。。。
我说起家庭的反对--我妈妈竭力反对我来绥宁,也拒不接受她!原因只有一个--自己家庭就是“黑五类”了,再联姻一个黑五类,连后代都甭想翻身了。我说起B的暗示,说到C的等待。。。无一不刺痛她的心。但我从不隐瞒,也从不动摇,没有什么能阻挡我娶她的决心,就是父母以断绝关系相威胁也不行!这不,我就来到了她的身边呀!
泪流干,继续前行!第二天,她随我一同返回,来看望D、E。他们都见过面,是她坚定的支持者,在学校里时就是这样,他们有意无意在同学中散布我与A的肯定关系,以阻止第三者的进入。
两个月后,她从生产队返城过春节,我们则留在绥宁。
从决定到绥宁那天起,我就不存任何幻想,不把自己当成知青。决心老老实实的当一辈子农民--因为我一定要娶A,而她一定没有返城的可能。所以我可以做任何一个农村男壮年强劳动力所应该做的事情。
我确实很快就做到了,尽管我身高1.7米,重62公斤,只是一个并不彪悍的南方青年体魄,但生产队给我评了10分(最高工分),D是6分,与妇女强劳力一样,E是9分,属于男次强劳力。挑谷子送公粮,是按工分出重量的,十分的就得挑100斤,9分的90斤,6分的60斤。清晨送一担公粮到公社,来回20里,到家才吃早饭。我挑这样一担,可以中途不歇脚,一气挑到,常常比其他人早半小时返队。一年后,我每天送松脂(液体)去公社,连盛器一担130斤,往往也无需歇脚,一气往返。。。
这就是爱情的力量!为了她我什么都可以学习,什么都可以尝试,什么困难都不怕,也什么苦都可以吃。。。一切均可置之度外!
--忘我,合二为一,这是爱情的最高境界。彼此心有灵犀,一切均能会意,我们的恋情已出神入化。她的姐妹,我的同伴,无一不认为我们是天作之合。
没有什么比心心相应更能使人感到甜蜜温馨。真正的爱人之间语言是多余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就能说明一切,传递一切。谈情说爱在我们面前是十分苍白的,我从不欣赏甜言蜜语,连肌肤之亲也不羡慕,倒不是说能“坐怀不乱”但我从不刻意追求这些,我追求的是思想境界。
她聪明善良,乐观豁达,成天嘻嘻哈哈,即便是如何的倒霉,如何的逆境,从她脸上是看不出的,且内心的阴霾也只会有短暂片刻的停留。与她一起生活,即便困难重重,也能轻松应对,乌云后面总是蓝天!这是我最为看重和欣赏的,没有人能具有,能取代,她就是我的唯一!
这个春节,她留家的时间很长。什么时候能返青家山,没说,只说让我耐心的等等。。。
四月初,到处已春意盎然。但在山区,仍乍暖还寒。一春光明媚的下午她突然笑嘻嘻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欣喜若狂!千山万水阻隔,思念无限啊。。。
夜晚,她掏出户口迁移证,我顿时傻眼!她说:“我父亲已刑满释放回家。父母已联系好我迁移至母亲的老家新邵县(县城距邵阳仅12公里),我知道你会赞成,所以先到青家山办理好一切手续了。能送送我吗?”
这是怎么回事?她在此四年,我一离校就追踪而至。可我来了才半年(除掉春节期间的她不在,才两个月!)她却要走了!但“树挪死人挪活”的道理我还是赞同的,她深知我,所以遇到重大决策也无需商议。
没的说,我决定送她到武阳。因当时修公路,汽车往西只能最多到绥宁的东部小镇武阳了,所有人都必须步行到武阳才能搭上汽车。从青家山到县城是60里公路,从县城到武阳是80多里公路,但小路(山路)却只有60里,我们决定就走小路。她的行李是一担笼箱(约70斤),一担零星包、袋之类约30多斤,重担自然我挑。做好安排后她担心我吃不消。我笑笑:“我有一副铁肩,就是为你生的。今后日子里的所有艰难困苦,我都给你一肩挑!”
说走就走,第二天我们就回到了青家山。
傍晚,众姐妹说今天的晚饭要迟点吃,送行宴需要来点荤的。那时人们大约一个月才能开次荤,平日里只有粗茶淡饭,能饱就谢天谢地了。
我不明白,她们有什么法子弄来荤菜。A让我跟着干就是了,什么也别问。
她们人手一支小手电,嘱我带上那美军品。有两人每人提了个小小的铁笼子,象灯笼那样的提着,腰间系一个大竹篓,里面放满了松明子。还有两人只腰间系了个空竹篓。每人给一把“铁梳子”--这家伙的头部就是个梳子,不过是铁做的,后面套一根长长的木柄。武装停当,天黑就出发了。
来到成片稻田区,远远看到数处有松明子燃起的火光,经平静稻田水面的映射,恰似天上繁星。她们告诉我,那是抱着和我们一样目的出来的老乡。为节省电池,她们均灭掉了手电,我有样学样,也照办。松明子点燃,就放进提着的铁笼子里燃烧。这东西照明效果不错,只是不能远射,在近处,绝对比手电亮。提“灯笼”的在田埂上款款前行,A指着稻田问我,看到什么了吗?我除泥土、清水外什么也没看到。众姐妹轻声说:“人家到底是城里伢子,哪象我们村姑啊,嘻嘻嘻。。。”
一金花突然“手起刀落”--挥舞那把铁梳猛的锄下去,再快速提起来时,一条拼命挣扎的小泥鳅就被牢牢的钉在那铁梳的长齿上。呀,妙啊,这活儿我可是从未听说过,更不要说见过了,开眼了。
大家一阵忙碌,不到半小时,宣布收工了--松明快用完了。我的成绩最差,总是要A指着沉伏在水底泥面一动不动的泥鳅,才能辨别出它,马马虎虎的一眼实在是找它不着啊。她们告诉我,也不是经常能有收获的,最好的时机是暴热日子的夜晚,它们要出来乘凉。。。
第二天清晨我们就出发了,因为有60里路要走啊。姐妹们依依惜别,尽管人人都支持她“转点”--这是“深明大义”,但个个也泪眼汪汪--毕竟是血浓于水啊!
一路的艰辛不再细说,干粮伴清泉,嬉笑伴汗水,脚痛加肩痛,但我们丝毫不感到苦,有的只是幸福--因为我们在一起!
当晚住宿在县城最差的伙铺(那个时候没有宾馆,招待所的概念,伙铺都是在一个长架子上开的通铺--顶多男女分开,还有混合不分的,住客象晾干鱼一样一字排开。。。),第二天仍是拖着疲惫的身子踏上那崎岖小路。。。
这小路在快到目的地武阳时有一个名叫堡子岭的大山界,所谓山界,就是连绵的山脉。上山15里,下山15里,过了这山界就是武阳了。
走进堡子岭,一路的上坡。漫山的红杜鹃正开放的很红火,翠绿的松衫与之上下呼应,有鸟儿扑腾在寂静的山林。两位气喘嘘嘘的恋人给人间胜景增添了活力,天地啊山峦,我们来了,是并肩携手,心连着心儿来的,我们不仅要走过这山界,更要共同走过自己的人生!请为我们祝福!请为我们喝彩!尽管我们赤贫,尽管我们低微,但我们胸纳天地,气吞河山!
我们生死相恋啊!堡子岭作证!
15里上山路,一步一撑,步步难挪,身上压着的担子越来越重,脚步越来越迈不动。。。渴了,有山泉,饿了,啃冷馒头。她摘下一朵杜鹃花就往口里塞,告诉我,这个也能吃。。。我吃了一大把,似乎对填饱肚子没任何帮助。。。
人都说下山比上山更难,此话一点没错。两个大笼箱要前低后高的挑着,总是磕着地面让人站立不稳。没有钟表,也不知道什么时间了,但看树林里越来越暗,心里不免暗暗叫苦:怕是在天黑前走不出堡子岭了。。。
树林说暗就黑,我们还在下山。她用我的美军手电在后照路,这电池也撑不了多久啊。约1小时后,前面若隐若现出现亮光。待到跟前,才看到招牌:国营绥宁堡子岭林场一分场。我们决定在这住一宿,实在是没办法再走了。登记住宿需要出示证件,幸好她有迁移证,我有临走时到大队部开的通行证“我队知青王平送未婚妻XXX 去邵阳”。
清晨起床就出发,决定赶到武阳吃早饭,这里到武阳只有8里路了。早饭后,我们很快找到一辆开洞口的客车,那个时候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武阳到洞口80公里,洞口到邵阳115公里。前途只能靠她自己了,我5天的假期不允许我继续往前送。就此告别吧,我们其实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车就开动了。。。
望着绝尘而去的汽车,我的失落感油然而生。。。它带走了我的心上人,带来的是今后漫长岁月里的无限思念。。。
我反身沿公路回县城,不时在陡上坡路旁等运施工材料的汽车,能爬上去搭一程算一程。天黑后仍住县城的小伙铺。第二天步行100里回到生产队。
(后话:A转点是对的。两年后被招工进了县氮肥厂,终于脱离了农村。她父母催促我们结婚,而我的外婆,父母仍坚决反对,并扬言要到她家去吵闹。在巨大压力下,她挥泪与我拜拜。我动员了一切可以说得上话的朋友、同学,试图挽留,但还是以失败告终。一对处男 处 女静静分手,73年她与同厂工人结婚。我被闲置到77年冬天,同是东山转点知青、但73年进了湖南师大76年到邵阳市一中任教的F,被我与A的故事感动跑来主动与我“私订终身”--她是“红五类”担心过不了家庭关。实际是我顺利“通过测试”,在她父母的催促下于79年结婚。她便是我今天的妻子,小我三岁。)
知青篇(下)
春夏之交的五月雨水不断,大小山涧水满流急。对于不通公路的林区,这是个木材大好外运的良机。卖木材是山区唯一大宗经济收入,有条件的生产队绝不会放过这一年一度的机会,这不,我们队就开始忙活起来了。
这是1969年,我们碰到放排机会的第一个年头,准备外运的杉树早已放置在溪边。这溪呀,平时只有齐胸的水,浅的地方还不及膝盖,是不能走排的。只有到了发春水的时候溪水变得又深又急了,才能走排。这木排呢,在我们这儿历来的规矩就是由7根大杉树组成,每根树的头部被贯穿一个直径约4-5厘米的圆孔,然后用一根韧性很好的木棍串联起来,尾巴就那样任凭自在的散开着。放排人一般站在排的前部,离排头约两米的样子,手里握着一长约3米的桨叶,依靠左右摇动桨叶来控制前进的方向,这桨叶是能围绕钉在排上的一段短的竖立柱转动的。一般还备有一根长约5米的竹篙,是用来撑排的,不用时都放倒在排上。
放排是一项劳动强度大、危险性高的活,故报酬也高:两天记三个劳动日,补助两斤谷(1.4公斤大米)因此凡是能去的没有无故缺席的。我和E报名了,但队里安排他“挑伙食担子”--即挑着所有放排人从家里带来的大米和少量下饭菜走陆路到目的地,中途负责煮中饭,到目的地后负责煮晚饭,待遇与放排者一样。
我们放排的目的地是怀化地区的靖县县城,旱路约70多里,水路在100里以上。清早出发,一般傍晚能到达。沿途有缓流、激流路段,遇到缓流,你就干着急吧--排走的异常缓慢,这时必须借助撑竹篙来加速;遇到激流,可能排散人亡。。。这河道中每年都有放排人葬身激流。。。
由于平日里溪水甚浅加之没有山塘水库的,土著居民几乎无人能游泳--到水即沉。我和E都是游泳健将,自然不怕落水,这也是我敢于报名的原因。尽管如此,不熟悉河道的是不能顺利放排的,第一次必须有人带。为此,我特意请来了第三生产队的一位小伙(17岁,有过两次放排经历了)--龙景武当教练。
先一天下午,在溪边组织好木排。第二天清晨全体出发,木排鱼贯下水,其他人都是一人一块排,唯我和景武同上一块排。
一路新鲜一路惊奇,大开眼界大长见识。就是拍部电影,也会有许多难以割舍的镜头。。。捡精彩的说吧。
前面说过,绥宁全县的河流溪水上遍布小水坝,我们大队就有一个,所以出发不到1公里,就要面临“下坝”--木排从坝上顺流而下。坝上下水位的落差由坝高决定,一般在3-5米左右吧。下坝前一般要收起桨叶,不能让它伸出排头,否则会撞断。但也有例外,即坝下水流马上急转弯的,就必须依靠桨叶来调控方向,这时放排人就必须全神贯注的站立在排头,手里紧握桨叶,一俟排尾坠到坝下立即使出浑身气力快速摇浆来改变木排的前进方向。
水流在坝前一般流速不快,所以可以不必紧张从容下坝,人站立排上依靠竖插在木头里的竹篙获得稳定。但这是相对放排老手来说的,对我这样一个啥都没见过的城市娃就不是这么回事了:前面的河道看不到(转弯了),也不知这儿有坝,不知坝有多高,不知坝下水流方向和湍急的程度。。。前途是一片未知数啊!心里有底才会不慌,象我这心里一点底也没有的楞头知青,哪能不慌不惊吓?教练告诉前面要下坝时,已是说时迟那时快,人的身体只感到快速前倾--已在坝边向下倒了。。。
沿途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坝不下十座,不要说经历了一两座就有了经验--没有一座是相同的!新奇刺激次次都要钓足你的胃口,绷紧你的神经,吓出你一身冷汗!
教练提醒我:前面马上就要进入“黑漕”--一个地名,光这名字就令人毛骨悚然!早就听说河道中年年有放排人命丧黄泉,并且几乎都发生在此!教练告诫:“你只要扶稳了竹篙,任何情况下不要动,保住自己不掉进水里就行了。其它一切有我!”
他来到排的中前段,死命将竹篙猛地插进木头里,让我扶住。自己则到排头雄赳赳气昂昂地弯腰摆开架势,手握桨叶,凝视前方。。。
两岸陡峭,怪石凌乱,河道狭窄,水湍流急,七弯八拐,礁石密布。几次眼看排头就要撞击巨大礁石了,都在千钧一发之际化险为夷--景武两把死命的扳浆,总能恰好让排头擦石而过。。。撞击巨石的后果是恐怖的:排将解体,人会落水;木材因此丢失,放排人因此丧命!
前面两三次的惊险,我都挺过来了,尽管神经是高度紧张,心脏怦怦乱跳,但始终牢记景武的话,一动不动的袖手旁观,感叹着景武精湛的技艺。精准的空间距离和激流速度的判断,出手扳浆时机和力度的把握,都是差不得分毫的,失之毫厘会差之千里的啊!
瞬间,一个急转弯,眼前出现一巨石突出河岸,我惊叹马上就会撞击上它了,不假思索立马拔出竹篙用劲往岸边一撑--是想助景武一臂之力迅速调转排头--竹篙拔不出,被卡住了!它停了,而我在走,旋即我被挂倒在排上,而竹篙仍稳稳当当的插在岸上,我立即扑进水中。。。
这一切发生的那么突然,不到一秒钟!我一连串的动作都是下意识的,没有时间思索呀!竹篙是放排人的武器,是不能丢的!我在水里拼命挣扎着往回游,试图夺回插在身后河岸上的竹篙。。。
进到水里,我才知道自己错了:在这里一切游泳技术都是没用的,主宰你的是激流!而不是自身。呸说游泳了,你想上哪都不行,激流冲荡着你,它让你上哪就上哪!前面没有了木排和景武,后面没有了斜插在岸边的竹篙,我被冲下了多远也不知道。。。冰冷的激流让我清醒:必须立即挣扎上岸--后面是即将到来的生产队的30块排!
我们走在全队的最前面,后面是所有接二连三要经过的木排。激流的时速起码超过100公里,一木排经过瞬间就不见。身处河道中的我,就是即将到来的排头的撞击目标。。。想到这里真是不寒而栗!举望四周,只有石头和水,远处也看不清楚--我的近视眼镜下水就没了。。。
完全是任水摆布,听天由命了,人在水中撞过来荡过去。。。此时我想起了A,想起了父母亲人。。。我不能死,他们都在等着我啊。。。我继续奋力往岸边挣扎。。。
蓦地,我的腿被撞到了水下的一块石头上,痛彻心扉!但随即也发现,这是仅仅在水下大概一尺深的一块巨大平石头。我没命往上爬,无奈常年被激流冲刷,表面光滑无比,还长满青苔,总是扒不住。失败几次后,我终于站立起来!乌拉!我得救了!我查看了一下自身,到处是青紫瘀血。还没来的及到处看仔细,就听到大声的呼喊:后面的排到了,放排人在冲我大喊大叫,喊叫什么听不清,一是激流喧哗声太大,二是他们速度太快--一眨眼就过去了。。。
人是得救了,还怎么跟上队伍?真是老天相助啊--生产队的最后两块排,是两亲兄弟连在一起放的,他们的排不小心对我冲过来了,嘻嘻,没事!我脚下不是一块大大的暗礁石吗,排头冲上来就搁浅了。
我替他们撬动排,跳上去,一路前行。。。
激流过后必有缓水处,此时河面宽阔,水深很浅,木排几乎不动。景武远远的看到我,喜的在排上手舞足蹈。我们上岸吃中饭。E给我们三人每人煮了1斤大米,没有菜,三五几口,一斤米的大米饭就倒进了肚里。。。
山区林间的天气,真是说变就变的。下午3点左右,万里无云的晴空突然乌云密布,暴雨携雷电顷间即至。景武身穿长衣长裤,外披簑衣(用一种干树叶编织成的避雨物,柳宗元的“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里提到过),弯腰把舵,他让我曲蹲他胯下避雨。我仅仅一条短裤,一件汗衫,浑身早已湿透。冷的不住哆嗦,浑身寒颤不止,连腹部的肌肉都收缩痛了,似乎马上就要晕倒。。。
幸好,雷雨只不过几分钟,尔后彩虹高挂,仍是艳阳蓝天。。。
由于一块排搭了两位乘客,快到大河(澧水,湖南四大水系:湘资沅澧,分布自东至西)时,走的异常缓慢。大队人马均在傍晚时分到达,他们都估计我们今晚到不了了,故没给做饭。晚上十点多我们到达,看到E我的第一句话就是:快给找点吃的来。他说还好,碗还没洗,遂将几十个饭钵边沾着的余粒全部刮下集中,我与景武每人得以分吃几口。。。
第二年春天(1970),我报名采松脂。生产队安排四人干这活,这是十分辛苦的差事:从4月到10月,每天要去山里割松树(与采橡胶差不多)400棵左右,将收集到的松脂送到公社驻地。任务量是2000公斤,完成任务的给记一年的全年最高工分。
我之所以要报名,为的就是要证实“我可以干任何强劳力应该干的活”“可以吃任何应该吃的苦”,说白了,就是要让A与我的父母,相信我今后的生存能力!
原本以为山林的夏天应该是凉风习习,大山里“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一派迤逦风光。不错,风光是好,但要看是对谁而言。对书生,对旅游观光者,是可以摇头晃脑吟诗作赋的,但对采脂人,却是挥之不去的梦魇。。。
我只能身穿长衣长裤的工作服(父母领到的劳动装)进山,口袋里不能带纸盒香烟和火柴--汗水会浸透他们而毫无用处的,烟丝和卷烟纸用小铁盒装好,带一个打火机。其它是采脂刀具--一长一短。早晨9点进山,下午4点回家。在山里不停的爬上蹿下,到每株大松树下给它挫两刀--开个新鲜口子让它渗出脂液,下面有竹筒在一滴一滴的接着。。。
我的采集区包括好几个山峦,进了山就几乎见不着人了,偶尔能看到脖子下挂着铃铛的耕牛,这儿放牛是无需人看管的。一个人在山里,只能对树叶说话,口都闭臭啊!寂寞孤独不算什么,我心中有恋人,她时刻如影随形。从这个意义上说,我真得好好感谢她陪伴我这么多年,支撑我这么多年,尤其是当我在黑漕里挣扎的时候,在挑着油桶一个一个在山林间收集松脂的时候,在所有最艰难困苦的时候。。。
每当疲惫的从山上下来,就可以敞开衣服凉快凉快了。在山里是不敢的--不要说虫蛇蜂这些毒物了,就是各种毛刺、花粉也是不敢惹的,轻者割裂你的肌肤,重者让你莫名其妙的过敏。。。
到家就脱下这身布满白色汗渍的衣服,挂那儿明天再穿。赶快去挑水摘菜做饭--D、E在生产队出工,收工迟。等我烟熏火燎的做好饭,他们就回来了。
我累病了,铁打的汉子也熬不住啊。E自告奋勇替我去进山。他曾跟随我去过,路途与干活流程都熟悉,我没有什么理由不同意。
下午四点,我开始盼他回来。五点了,还没影。六点了,我开始担心。七点,天开始暗了,我和D都着急了。。。
马上告诉了好邻居和一些农家伙伴,报告了生产队长,大家点起松明,举起火把,我拿着美 军手电,出发去搜山!
人们四处呼喊着他的名字,分几路进山。我与D带了几个年轻伙伴去了我认为他最可能经过的地方。山林里只有我们呼喊他的回声,没有响应。。。
喧哗中我似乎听到一丝呻吟,我让大家安静下来,屛心静气地听。。。同时开亮手电慢慢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扫射,看到草动!大家一齐跑过去,看到躺在草丛中的E!他脸上肿起了一个大包,一壮汉背起他急忙往山下跑。。。
到下面搜救的人都聚集拢来,有经验的农民经过认真查看得出结论:脸上是毒蜂蛰的,马上有在场的哺乳少妇给挤出奶汁抹上。腿上有蛇咬的牙印,象是非剧毒的黄蝮蛇所留,立马给用腰带扎死,割口放血。。。
老天保佑好人!E脸上的包第二天就消退了,蛇毒进入不深时间也不长,加上措施恰当及时,养两天就能下床行走了。
E事后告诉我们,他在挫最后一颗树时,割刀碰到了松树槽口最末端的蜂巢,一窝蜂“轰”的倾巢而出蛰他,他赶快用衣服包住头就势往地上一滚,立马感到脚上一阵刺痛,就慢慢迷迷糊糊了。。。
这里有句乡俚俗语:七蜂八蛇,即七月的蜂,八月的蛇,是又多又毒的。事实上蛇也多到经常光顾我们厨房,卧室的地步,有时它就睡在我们床上!
(后记:从71年开始,我做了大队的民办教师。72年父亲因病卧床一年,他单位出面给我办理“独子返城”的手续,75年初我迁移返城。D、E直到78年知青大返城,才离开我们共同的值得怀念的第二故乡。)
成年篇(上)
1971年上学期,大队小学出缺一位老师,我被指定替代。我们大队的知青除了五队我们这三位男生外,还有在八队的四位女生,她们也都是一中的,不过是66届的,比我们高一届。我的粉笔字、蜡版字可能帮了忙,另外在公社组织的文艺演出中,我的器乐演奏也出了名,加上平日里开朗活跃的表现,所有这些大约是我从7名知青中脱颖而出的原因吧。
就在我任教不久,大队来了县里下来的工作组。组长听说我不是共青团员,说“当老师的还不是团员,那怎么行!”找我谈话,我说:“我家庭不行,过不了政审关的,还是算了吧”。组长让我写份申请,很快获得公社团委的批准。
这在我初高中读书的阶段是不可思议的,在学校里象我这样家庭出身的,压根儿就是被政治歧视的主。24岁,离退团也只有一年了,但它是个重要标志:在这里(农村)我可以不被歧视!我本无意什么政治、组织,但也不能“不识抬举”。我感激欣赏和看重我的质朴农民、基层领导,只要能享受到公平待遇,有应该的人格尊严,心理便感到安慰和满足。
学校设在大队部,离家很近。那时执行“包班”制,即一人教一个班(一个年级也仅仅一个班),这个班的所有课程都是你一个老师承担。我教三年级,全班13人,经常来上课的大约是7-9个人,要在家带弟妹、放牛等等都是学生不来校的充足理由。他们是我最早的学生,现在均已年过半百。想想也很搞笑:一次算术课让他们做加法,看到一学生老是在摸自己的脚趾头,原来是因为数目大于10了,光靠数手指已不够数了。。。
公社给全体民办教师一份特殊待遇:每逢赶场(赶集,这里是十天一集)的日子,都可以到公社食品站购买3两猪肉。这个待遇仅仅限于老师,所有的农村干部都是没有的,难怪大队书记打趣我们说:“你们比我待遇高。。。”
71年下学期,我被派到大队的另一个小学。这里只有一个班--复式班,老师也就是我一个。不管什么年级,1,2,3,4年级的学生都坐在一间教室里,一个老师教着,教这一排(年级)的时候,其它排的就做作业或干脆休息。
做民办老师是个契机,它让我上了此船就再没下去过。人生的转折往往只有一两个重要关头,十字路口你选择了一条,也许就只有不断继续坚持着往下走了。。。走回头路的也有,走迷宫般复杂路线的也有,人生的五花八门,精彩魅力也许就在于此吧。但我是喜欢选择简单的。。。
72年初,父亲病重,我请假回家照顾,这以后,就基本离开绥宁了。
父亲是胸椎结核,住院56天手术治疗,我用行军床与他同住一室。出院时诊断结论是“下肢瘫痪”,如此他整整卧床一年,吃喝拉撒都在床上。母亲要上班,父亲的生活照料全由我承担。为此我学会了肌肉注射,每天给打两针。一年后他慢慢恢复,一年半后丢掉了拐杖,医生说是个奇迹。
由此,父亲单位出面给我办理“独子返城”的手续,这手续前后办了两年多。父亲最后康复,我便可以出外寻找活干了。
干什么呢?我留恋学校,渴望学习。想到今生无缘大学,那就去中学教书吧,至少能呆在一个学校环境里,身处学习的氛围中。于是,我来到了市属最差的中学(离城最远,条件最差,只有这样的地方才需要代课老师)
1974年秋季,我在市十一中教初中语文。75年春,一位高中女同学在新华印刷厂子弟学校代课,向校方介绍了我,于是我便来到这所学校,一呆便是两年半,5个学期。
在新华学校我教过初中语文、数学、地理、音乐和高中数学,当过班主任。我是倾注了全副精力在认真、积极、努力工作的,一为履行教师的职责,二为排遣失恋的痛苦。我住校,从早到晚全部时间都花在工作上。晚上都是在厂家属区度过的,不是在这家辅导学生功课,就是在那家教学生拉小提琴。我组织排练了四声部大合唱“长征组歌”,在工厂演出获得很好反响。
代课老师地位低下:干活最多,工资最低,没有住房,没有公费医疗,不能享受任何的职工福利,不需要了说让你走人就得离开。厂里给每个职工发一套“红楼梦”,我只有干瞪眼的份。。。
但我从不自卑--我不比人家缺少什么,他们能干的我都能干,且绰绰有余。现在唯一缺少的是爱情,但我相信,总有一天还会再有。希望在何处暂时不知道,但总会有的,我坚信!自暴自弃我是压根不会的,我需要的是不断学习,不断努力,尽量完善自我。
出色的工作,得到学生、同事、家长、校领导和厂领导的一致好评。厂里打算利用招工指标给我转正(当时是非常难得的),可当派去我父亲单位做外调、政审的人回来后,就再也没有了下文。。。
我不意外,在那个讲究“红色政治”的时代,发生这一切都是顺理成章的。。。
这期间也有好心人给我介绍女朋友,但高不成低不就,主要还是“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A在我心灵深处打上的烙印太深,刻骨铭心的记忆,不是那么容易忘怀的,也不是那么容易替代的。。。
1977年10月的一个清晨,一关系亲密的同事拉我静听广播:“国家从今年开始恢复高等学校入学招生考试。。。”
这是天大的喜讯!高中毕业10年后,终于有了姗姗来迟的机会!凭学问,凭成绩,我敢于面对任何挑战!
经过一个多月的准备,我走进了考场。恢复高考的第一年,仍有诸多的歧视:不让我报考文科,只能报理科,录取的时候对超龄学生(老三届)的要求特别的严格,还有政审。。。
尽管我踌躇满志地步出了考场,但对录取还是不敢存太多的奢望,毕竟这一辈子从没顺利过。。。
78年3月,接到了邵阳师专物理系的录取通知书。报到时系主任告诉我:“你的成绩在全地区名列前茅,你的作文是第一高分。但数学系(我的三个志愿都是填的数学)不敢录取你,中文系有意,但你报的是理科,被我抢来了。”
77年底,F委托我们共同相识的朋友来传话:希望我能去一趟一中(她于76年分配来此教语文),我立即前往。干 柴 烈 火一拍即合,第二天她便到我家与我外婆、父母相见,大家皆大欢喜。
F是68届高中毕业生,父亲曾是市教育局长。个头长相与A相差无几,比A小三岁。69年初也下乡到绥宁东山,但在另一个大队。她说曾随她的同队知青来过我们生产队,看到过我书桌上A的照片,我没怎么理她。(我实在没有印象,可能那时心里容不下其她人吧)71年她转点双峰县,走的时候替同队的男知青带了一些木器家具。委托者给了她两个可以联系帮忙的人,说第一个找不着的话,就找第二个。。。
第一个就是我的伙伴E,他恰巧不在家,于是便来找我,我正好在家。二话没说,替她将托运到汽车站的家具用一辆板车拉到目的地。完事分手,并无过多的话语。不知哪一年她路过我家,遇到大雨,进来借过雨伞,当时我不在家。
就这样简单的交道,但她记住了我。结合从其他人那里听到的有关我的远情近况,她决定嫁给我,于是有了前面的一幕。
我的家庭,我的工作,她都一概不管,说“我是嫁给你,不是嫁给那些七七八八不是你的东西,即便你永远代课,甚或是干苦力,我也决不后悔”。她将找到爱人的消息通报了自己的父母,但隐瞒了有关我工作家庭的详情。
未来的岳父母要求我去亮相。正当我们为怎样向他们介绍我的工作和家庭感到犯难时,师专的录取通知书来了--老天眷顾啊。现在好了,什么也不用解释了,只要说“首次高考被录取了,要去读书了”一切便万事大吉。
果然,他们对未来的女婿十分满意,一个劲的只催快点结婚。但师专不批准,说学生。。。
79年教育部下发文件“超龄学生可以结婚”,于是79年5月我们结婚了。80年2月,儿子出生。
尽管我因恋爱、结婚生子(小家伙来的是冬天,我每晚守着烘尿片常到深夜)耽误不少学习,但考试成绩依然优秀。
两年多后,1980年11月我们提前毕业,我被留市教育局工作。但我不习惯机关官场,无限眷恋三尺讲台。在反复不断的恳求下,81年2月我终于来到了一中,来到了辞别12年的母校,也来到了妻子的身边。
成年篇(下)
从80年代起,邵阳市第一中学就是一所省属重点完全中学,在市民中口碑甚好,关注度很高。初、高中新生都是经过层层考试选优而来,故教师肩头担子很重,误人子弟可不是玩儿的。
我自然是承担物理教学,初、高中都教过。最多时一个年级六个班的物理课程全是我一肩挑,忙的不亦乐乎。同时兼着工会的出纳、歌咏队的组织、校刊的编印等等杂七杂八的事。我这人就是不怕忙,越忙越充实,越有成就感。
80年代初不同于现在,除工资外是没有什么奖金的,根本就没有奖金的概念。只能说是个工作狂吧,常人是不好理解。但妻子理解,她全力支持,承担了更多的家务。
她是学校优秀的班主任,即便是怀孕和产后抚养幼子期间也没间断过,赢得了学生的爱戴、家长的尊重和同事及领导的好评。人们说我们是一对模范的夫妻和青年教师。学校第一栋家属住房只有12套,我们做为唯一的青年教师代表得以入住。
1984年暑假,副校长找我谈话,安排我去市科协参加计算机程序设计语言BASIC学习班。学习13天期间一直没有见过计算机,最后一天领我们到市计算机厂参观,在那里看到了当时全市唯一一台美国进口的8位电子计算机Vicet 9000.
但这是一个崭新的开端!我从此迷恋“计算机”这三个字,拜倒在它的石榴裙下。
就在84年年底,我竭力劝说学校出资900元,买回了一台4位的“娃娃机”--LASER 310。自己给编制了用于统计考试成绩的BASIC程序,期末时展示给老师们看。当时大家那个新鲜劲啊,都对它的神奇计算赞叹不已!计算机与计算器根本的区别就在于前者有逻辑运算能力而后者没有。考分排序,各分数段人数统计都是瞬间完成,极大的吸引了众人的眼球。
但计算输出结果却只能显示在电视机上,要老师动手抄。老师们问有什么办法解决抄的问题吗,我说有啊,买个小小的印字机啊。于是学校拿出1300元,买了个小小的四色印字机回来,这下大家可乐了,不要抄了,拿着窄窄的长长的小纸条高兴的走了。。。
没多久,大家不满意了,拿着分数条,还是要再刻写蜡版才能油印啊,能直接给我们蜡版吗?我说行啊,买个9针窄行打印机啊。学校在众老师的压力下,拿出2500元,让我给买了台回来。。。
财会室眼红了,问我,能给出工资报表吗?我说,这LASER不能出汉字呀。工资表没汉字不成,要出汉字也行,买台中华学习机(8位机)吧。4000买了台学习机。报表要宽点,项目多点的行不?也行呀,买台24针宽行打印机吧。。。
由于应用的推广,我的计算机发展计划得到了老师们的理解同情和学校的大力支持。1985年省教委给省属重点中学下发20台COMX PC1(4位机)和两台APPLE II(8位机),学校里懂得计算机的就我一个人,这些机器的使用、管理、维护完全依靠我的业余时间来完成。我同时担任正常的物理教学和班主任工作,自己还得学习BASIC,计算机机器语言,二进制机器指令,开发应用程序。。。
微机室设在校长室的对面,校长每当晚上十点离开办公室回家时(他住我楼上),总要来和我打个招呼:小王啊,早点回吧,不要太晚。。。
86年初,我利用一台APPLE II带10台显示终端(12寸绿色显示器),成功在教室里上了一堂高一物理辅助教学课--匀变速直线运动。省电教馆的领导表示“大开眼界”,一个月后,他们又陪同北京电教馆的同志特意来参观--“在国内我们还没见过”。同时代表“电化教育”杂志约稿三篇。我因此出席年底在上海华东师大举行的“全国首届微机辅助物理教学研讨会”,是湖南的唯一代表。
86年暑假,我揣着学校给的1万元,来到深圳赛格电子配套市场,点菜装配了一台80286,256K内存,20M硬盘,一个5.25寸360K软驱,一台高分单显。当我带着这些东西进家门时,妻子惊讶地说“哪里来了个灰萝卜”--全身是黄土。她哪里知道,为怕被抓“走私”,我是一路坐汽车回来的。从深圳到广州还好,但从广州到湖南,因为当年的107国道在扩建,一路堵车不说,还坑坑洼洼,尽是黄泥,坐了36个小时才到家呢!
1989年,学校的新建科学馆竣工。我被委以馆长,从物理教研组除名,完全脱离物理教学,成立信息教研组,兼任组长。
由于科学馆在短短一年内就发挥出了巨大辅助教学的作用,1991年学校向市政府给我请了一等功。
计算机从286-386-486-奔腾-。。。,内存从32K-64K-1M-4M-64M-。。。,硬盘容量从20M-40M-120M-1G-。。。我经历了计算机在国内普及发展的全过程。许多的数码产品也“近水楼台先得月”,玩过不少的品种、型号。。。
学习和掌握了基本Basic、Visual Basic、C、C++、FoxPro数据库等编程语言,及Photoshop、Micosoft office、3D Studio MAX等等一大批各种各样的应用软件,为学校开发了成绩管理、档案管理,学生健康档案管理、科学馆仪器物质管理、财务工资管理等等一系列应用程序,制作了很多的辅助教学软件,其中有获全国化学课堂教学竞赛一等奖的作品。。。
承担省教委“计算机辅助教学”研究课题,获结题二等奖。是湖南高中计算机教材编撰人,撰写第一、二章。连续两届被聘为市计算机教育学会理事长。
科学馆初建时我的最大目标,就是要建立全省领先的学生微机室和多媒体实验室,多媒体教室,多媒体放映厅。外语语音室、闭路电视网,广播网早已建成。后来增添校园局域网、考试监控网。
校长在教工大会上说:“王老师从没去高校进过修,但他却比计算机专业的本科生还强。为什么?人是要有点精神的,只要有了锲而不舍的精神,就没有办不好的事!”
2007年在我退休离岗时,这些愿望均已实现。
十分的满足!感谢上苍!物质财富上我并不富有,但我有桃李满天下,有在人生道路上留下的一个个清晰的足迹。有一位始终如一深爱我的妻子,有一个争气、继承我教师衣钵的儿子,有一位91岁高龄的父亲!
(附:由于我曾是物理教师,尔后又是因熟悉计算机而领军新奇的人物,所以在2003年当我看到“小康之家”上出现INOVA的LED手电时就颇受震动--一种新的民用照明光源必将迅速发展。以前的小小发光二极管已不能吸引人的眼球,大功率低能耗的产品会很快崛起。INOVA起步了,它的XO,X5,T1,T2。。。它的特殊透镜,使我捂不住自己的口袋。买一支,差不多是一个月的工资啊,但我还是买了前面所列的四支。XO,X5送人了,T1,T2仍然还出现在我最近拍的照片中。。。)
老年篇
2007年8月19,是我在论坛注册的日子,也是学校办公室给我办理好退休手续的一天。
幼年的童趣,少年的迷茫,青年的艰辛,成年的奋斗。。。老了,该歇歇了。
人生是一个历程,这历程还没完。饭还得吃,路还得走。。。人都说“老有所养,老有所乐”,养,是靠政府养着,退休金能让你衣食无忧,乐呢?这恐怕没人能送给你了--需要自己去找。。。
我注册论坛就是来找乐子的,压根儿不是需要什么“手持照明工具”--这玩意要是仅仅当工具,一两个足够,要几十个那不是疯了?
对LED手电我有兴趣,前面已经说过。尽管在2003年就喜爱上了INOVA的产品,但毕竟是业余爱好,没时间精力去摆弄。论坛是“手电爱好者之家”,这名字起的好--我退休回家里来了。^_^
这是个高雅的嗜好。抽烟喝酒都是嗜好,且有这些嗜好的人很多,很普遍。为什么这高雅的嗜好就不行呢?抽几十年的烟,花费应该不少,那么年老了为高雅的嗜好花费个万儿八千的,难道就不舍得?
既然成嗜好了,也就无需理由了,一般的价值规律也就不管用了。凭什么XXX的一纸破字画就值成百上千万?在不欣赏它的人眼里,也许还比不上一张手纸有用呢!我的高价筒几乎都是DIY的,在我眼里它们也是孤品、绝版、珍品。。。
由于职业的关系,我是老资格的“网虫”。意识超前,眼光独特,时尚新潮,不甘落后。手电发烧,随波逐流。。。为的是寻“乐”--用些许金钱换来占有满足的快感!
有的筒友出二手东西,亏了,在哭。。。我说,你值啦,一饱眼福,看个演出你不是也得买票吗?明星出场的那个票价还高啦,你不同样也舍得?!
这是消费观念问题,当然,各人情况不同,心理各异,不能强求,也不好评说。各自找到自己合适的位置,合理消费,远离烦恼,但求愉悦,就行啦。
来论坛两年半,我前前后后进进出出见识了几十个筒;与不少商家,筒友PM,发帖跟帖,旺旺,QQ,聊的热火朝天;DIY定制,东寻电路,西找配件,商讨款式外形,忙的不亦乐乎!
这就是快乐!这就是生活。花钱买快乐,值!
我衷心感谢两年多来凡是与我发生过关系的论坛管理者、商家、筒友。
论坛管理者:admin,surefire,wasp,10X,elks,一酒八妻,海木。。。
商家:CRCR,神火,北斗,女侠,sajia,鱼语,猎人,FLASHLIGHT,TAC,NING,锋利国际,特种装备,猎鹰之家,绿意激光,狼MM,野战连,光影有迹,zs158。。。
筒友:一元,缺德哥哥,ManChow,龙潭鲤鱼。。。
都是多得数不过来。。。
网络、论坛、手电,都是“物”,睹物思情,情真意切!我深深的感谢大家给予我的支持和理解。论坛是个家,虽有争吵,但仍和 谐,离一日如隔三秋!
承蒙论坛看重,我暂做心情区版主。我愿尽心值守,服务筒友,聊表万一。。。
后话:
我长期呆在重点中学对目前的基础教育感触颇深。论坛筒友以80年前后出生的居多,大都有面临怎样教育后代的困惑,我愿以一位教师加父亲(过来人)的身份与大家交流,不对之处可以权当耳边风。。。
不知何时我们的词典里出现了“学前班”,更为滑稽的是居然有很多小学规定,不招收非学前班的孩子,俨然“学前班”是一级学历了。
当前小学六年制,我认为时间过长。整个小学阶段孩子们学到的不到2000汉字,加减乘除简单四则混合运算。。。根本就不需要这么多的学习时间。时间富余,为追求高分,老师们自然只好反复“炒现饭”,翻来覆去的所谓“复习、巩固”。
从学校到老师,都是全然不顾孩子们的感受的,扼杀天性似乎是他们的任务:这里要规矩,那儿得刻板,这里不许说,那里不准笑,一个个都要是机器生产出来的“标准件”才好。
家长则希望自己的孩子是神童、天才。送这里补习,上那儿吃小灶。不管孩子爱不爱好,反正也得学一门技艺,反正得爱好一门。。。考试就得有100分,99都不行。人家6岁入学了,我的就5岁,拔拔苗助助长,笨鸟先飞。。。
因为有了重点中学,就必然出现重点小学,重点“学前班”,估计重点幼儿园也是有的了。这些乌七八糟的重点,培养目标只有一个:生产应付考试的机器。
归根结底,都是“高考”惹的祸。。。但现在一年600多万的高校招生数量,居然导致环卫工也“本科”!
不说大政方针了,那不该咱管,咱就管管自己吧。。。
我的儿子是80年出生的,3岁进的全托幼儿园。6岁半入的是离家最近的普通小学,我可不送他去什么重点小学--离家远。开蒙前在家也没教他识字数数--那是小学老师的事,不该父母干。
入学后,他回来报告考试得了100分,得到的是淡淡的口头表扬;报告得了60分,也没有责怪,更不会挨打骂--我们不希望他有分数负担。所以他从来就没有说谎的必要,不给他施加任何压力。
我们希望他愉快学习,健康成长,不想让他“少年老成”,背学业负担。老师布置的抄写作业,很多是由他爷爷完成的--证明老师也压根没看,没提出过一次异议。家里的电视从来就是该开就开,绝不因为怕影响他学习而不开(一直到他高中毕业都是这样),他任何时候想看都是可以的。高中段他爱看NBA,要是碰到深夜播出,我会到时叫他起床来看。
喜欢小动物是孩子的天性,学校不准养狗,我们就弄来兔、鸭,让他爷爷陪着养。他喜欢玩电子游戏了,我带他去游戏厅玩过几次,后来干脆出差时从长沙给他带一台回来,让他打个够。。。
6岁开始带领下河游泳,同时买回电子琴。他对琴毫无兴趣,我们就作罢,没强迫他去学。10岁教他骑自行车,也没兴趣而作罢。
5年级结束时,我问他:“你想早点逃离那牢笼(指他的学校)不?”(6年级的学生就居然要“补课”了,真是忍无可忍!)他说“要得,想!”于是就进了一中来念初中。
刚进初中他是全班成绩最差的学生,人家语数两门都是190分以上才考进来的,而他才130分。
我们没有给予特别的辅导,全靠他自己。仍然是高分没表扬、低分没批评的政策,但他成绩的排名逐学期在提升。初中毕业时,算中上等吧。顺利参加中考,超过我校当年的录取线,这次不要吃照顾饭了,可以名正言顺的在一中念高中。
初中他英语最差(因为老师的原因,非科班出身的年龄又大的老师),有时考试还不及格,我们没有象其他人一样,慌忙找老师给“开小灶”而是听其自然。到高中换了老师,英语成绩好起来了,面临高考时我问他哪一科最有把握,答复居然是英语!
整个初高中阶段,我们没有要求他非得多少多少分,多少多少名,不企求他出类拔萃鹤立鸡群。一个普通孩子,就做普通孩子培养,咱家坟山没埋狗,不会出个什么大圣人领袖之类的。能居中上,已属不错。
我的词典里只有“兴趣学习”、“愉快学习”、“爱好学习”,从来没有一般老师、家长成为口头禅的“刻苦学习”。学习不需要刻苦,尽力干自己有兴趣的事那是“甜”,只有面对生死考验,遭遇艰难困境时,才谈得上“刻苦”二字。
高考超过重点线40多分,选学校可以进浙大,若要选专业(他爱好计算机-子承父业啦)则只能进湖大,他选择了湖大,我们支持。
本科四年级,他先说想就业,我们同意;临近年底时突然说想考硕士,我们也支持。准备一个月,他刚好上国家线,到了昆明理工。
前面这些年,他都是在毫无压力,基本不用功的情况下度过的。在昆明理工,用功了。毕业时说要去考博士,我们建议他考湖南的(容易点,我们是没有信心的),他说只在浙大和上海交大之间选择。后来报的交大,在同时报考同一导师的20多人中(只录取两名),以最高分被录取。
去年四月毕业,说要到浙江工商大学任教,我们支持。
平民百姓的孩子,不求大富大贵,但求一生平安,这是我对他的期望。
至此,我于国,于家,都有了交待:我尽力了。
本帖最后由 sywp01 于 2010-3-23 23:50 编辑
INOVA T1
INOVA T2
右:女侠不锈钢AAA
女侠不锈钢16340
SF L1
SF E1B
EDDY E1L补品
复刻C2
绿意50mw绿激光
本帖最后由 sywp01 于 2010-3-24 09:39 编辑
Tiablo A9
小杨光18650
Fenix LD01不锈钢
24W HID
SF L1
下 D10
D10,EX10两兄弟
上,JET ST
左 NC E3,右 LF3XT
上 LF5XT
本帖最后由 sywp01 于 2010-3-24 00:07 编辑
魔方一代不锈钢
绿意300mw绿激光
EDC鹰式大小头
XENO G5
山寨透镜
山寨26.5一体头
野战连 Y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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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F露营灯
NC ZEAA
左 登山扣
本帖最后由 sywp01 于 2010-3-24 00:16 编辑
3D
C2H
A7
Fenix LD05
INOVA INFORCE COLOR
LF2XT
LF2X原铝
LFXT众弟兄
ACE(黑)钛MCE(上)
火狐
右 Fenix TK1
柔光罩
本帖最后由 sywp01 于 2010-3-24 00:21 编辑
一堆冒牌山寨
三个长、大的家伙
剃须刀^_^
DIY钛AA
DIY 钛16340
DIY 钛AA
DIY 钛MCE
DIY 不锈钢18650
DIY 钛16340
DIY 钛18650,26.5一体头
DIY 钛AAA
本帖最后由 sywp01 于 2010-3-24 00:28 编辑
DIY 钛15266
DIY 钛15266
DIY 钛18500
DIY 钛 小 炸 弹
Fenix Ti PD10
DST TLR
北斗钛16340
300mw红激光
Ti M30
两只不锈钢
北斗钛ST-1
本帖最后由 sywp01 于 2010-3-24 00:30 编辑
都是合影。。。
右 35W HID 手提
先顶在看啊 很期待继续呢,晚辈再次拜读前辈的文章了,谢谢! 会火,留名先 排队等图片 向前辈致敬 好文章 情真意切 人生感悟{:1_268:} 占位置,看前辈的事迹 如此好的文章.好的文笔.好久没有在这里看到了. 好贴好贴
拜读了 从头看完
老前辈无论是对待发烧,还是对待生活的态度都是值得我等后辈学习的
向老先辈致敬! 向老筒友致敬